稼轩词中的夸张和对比手法 [zh]
稼轩词怀古忧国，通常气势磅礴，读之使人酣畅淋漓，私以为其最重要的因素是运用大胆的夸张和对比。本文将试举几例，加以赏析。
稼轩敢用大词，如天、山、万、千，用多了却也不会使人感到单调乏闷。“渡江天马南来，几人真是经纶手？”1，《晋书》本有“五马渡江，一马化龙”之说法，此处作者沿此典故，将政权形容为渡江之马，又进而加之“天马”之称，更加深了下句对当权者真才实学的拷问与讽刺。“乘风好去，长空万里，直下看山河”2，“长空”本已给人开阔之感，“秋水共长天一色”“长空雁叫霜晨月”，再加“万里”之言，极尽辽阔。若论“山河”的运用，其他诗人笔下的“山河表里潼关路”“国破山河在”远没有稼轩大气，直下看山河，如同仙子从九霄下凡，将大好山川尽览眼底；同时以“山河”为韵脚，用音韵更显其壮美。即使没有千、万这样的字眼，“八百里分麾下炙，五十弦翻塞外声”3，也足以写出沙场点兵雄壮的军容。
这样的夸张手法，能给人的感官以极大的震撼，使读者与作者感同身受，时而悲愤，时而慨叹，又时而快意无穷。“夷甫诸人，神州沉陆，几曾回首？”4，面对神州大地的沦陷，像官至宰相的王夷甫这样的达官显贵们，又何曾回望过那失去的土地和子民？“易水萧萧西风冷，满座衣冠似雪”5，化用《史记》中所载“风萧萧兮易水寒”之送别曲，将”寒“字替换为仄声的“冷”，加之洁白似雪的衣冠，兀显送别情景之悲凉。再看，“东风夜放花千树，更吹落，星如雨”6，东风吹开了人间的火树银花，甚至吹落了天上的繁星，上元之夜的繁华喜庆便顿时铺展在眼前。
稼轩词还善用对比，通过展示时间上、空间上强烈的反差，形成强烈的冲击力和感染力。“虎踞龙盘何处是？只有兴亡满目”7，作者在建康城外登高远望，看到的不是地势的雄伟和故都的繁华，却只有满目兴亡。这里“兴亡”可以理解为偏指“亡”，形容作者看到的破败颓废之景，也可以理解作“兴”为虚指，形容过去的繁荣，而“亡”为实指，虚实结合，古今对比，作者驱除鞑虏北定中原的抱负和壮志未酬的伤感都流露出来了。又如“烈日秋霜，忠肝义胆，千载家谱”8，将自己和自己的家族比做烈日照射下的秋霜，隐喻了族人在逆境中不同流合污、不苟且偏安的气节。“甚云山自许，平生意气；衣冠人笑，抵死尘埃”9，表面上看那些苟且偷安的人官居朝廷要职，享受着“太平盛世”的舒适生活，取笑着像我这样的主战派，实际上他们的生死比尘埃还要微不足道。笑和死，衣冠和尘埃，强烈的对照背后是作者对于媾和者深深的蔑视。还有很多很妙的对比，不一而足，放在下面请读者自品：
楼观才成人已去，旌旗未展头先白。——《满江红（过眼溪山）》
千古忠肝义胆，万里蛮烟瘴雨，往事莫惊猜。——《水调歌头（白日射金阙）》
舞榭歌台，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。斜阳草树，寻常巷陌，人道寄奴曾住。想当年，金戈铁马，气吞万里如虎。——《永遇乐（千古江山）》
Footnotes